我才明白，花了这么久去伤心，是因为我在悼念。我看到的是死亡，不是单纯的变故，是死亡。

自从我感受过被遗弃，就像被忘在了某辆公交车上的一把雨伞，我就希望不断地遗弃自己。我希望我搭的车不要停，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在哪里下车。这辆车成了我对她唯一的记忆。

我想找一处人很多的广场，拎上一块披萨，然后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，走到最冷清的那盏路灯旁边。我会蹲坐在台阶上，看着那些人的热闹，一口一口地啃着我的披萨。

很多时候，我幻想着我一口一口地吸着烟，慢慢地吸进来，慢慢地呼出去，像大海一样，用浑厚又邈远的声音拍打沙滩。我会很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，就像我最喜欢的甘道夫巫师那样。

想遗失自己并不容易。有时候什么都那么熟悉，什么都那么轻易能做到，我会有些窒息。我必须骑着自行车离开我认识的街道，想象我是从拉萨到这里来的。这样周围的一切突然又紧张地看着我，打量我，而不是一眼也不瞥。

我宁愿让别人觉得我疯疯癫癫，也不想让他们批评我的伤心。我可以让他们觉得我对不公感到仇恨，而不要让他们觉得我绝望。

我暗暗地享受着和我不小心在地铁上撞到的人说对不起。我看着他们的眼睛说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有一些人会说没事，没关系。我把他们的原谅搬到我心里的别处，仿佛原谅了我其他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罪行。

但我从来不过度原谅。愧疚是一种宝贝，经常要剩一些拿来咀嚼，否则就要发现悲伤是那么空洞，没有一点道理。只要有愧疚，悲伤就还能忍受。我简直是对愧疚上瘾。

写着写着，睡眠终于要慢慢地抽走我的精神了。明天还是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