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家里的老人走了。其实早在十年前，他就因为脑溢血进入了植物人的状态，我想他早也感受不到快乐和痛苦了。而十年磨得活着的人也慢慢忘记了，但这件事成为了所有人的生活的一部分，日复一日地照顾病人，去医院开药，去给银行卡存钱。呼吸停止的那一刻，我们才承认生命的消逝，然后突然再次谈论那些关于他的记忆，好像烧尽了的木炭，猛吹一口气还会泛着红光。

我努力想象着死去的人会愿意对我说点什么，我想从关于他的讲述中复原一个形象，好让我回忆和追悼。我好像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刚来北京，同事教他骑自行车，他好晚上骑着车去上夜校。我不知道。我很想哭，好像失去了什么，但最终还是没有从城市车流一样的生活里抽身出来，我也没有哭。

或许失去真的很简单。十年前有一天晚上父母都急匆匆出门了，后来我也去过好几次医院，后来我和表姐折了一玻璃罐子的五颜六色的纸星星，在瓶子上糊了一张条子写祝早日康复。后来没人相信康复了，也没人相信死亡，好像事情随着日子一起流走了，稀释了。直到昨天我表姐说，她在北京折了很多很多的纸元宝。

有些时候，失去被拉得太长，就像陶瓷杯子上的一条裂缝，一点一点拉长，也没法修补，也不想扔掉，只有倒上水的时候，才感觉得到。这时觉得杯子也陌生，水也陌生；生活很陌生，悲伤也陌生，原来心碎是一滩玻璃碴，忙的时候扫到一边去，等要收拾还是划破手。